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歸田錄

[宋]歐陽修

《歸田錄》,宋歐陽修著。宋朱弁《曲洧舊聞》卷九:「歐陽公《歸田錄》初成未出而序先傳,神宗見之,遽命中使宣取,時公已致仕在潁州,以其間記事有未欲廣者,因盡刪去之,又惡其太少,則雜記戲笑不急之事以充滿卷帙。既繕寫進入,而舊本亦不敢存。今世之所有皆進本,而原書蓋未嘗出之於世,至今其子孫猶謹守之。」陳振孫《直齋書錄解題》亦有類似記載。今傳本二卷,似為當時之「進本」。作者自序云:「《歸田錄》者,朝廷之遺事,史官之所不記,與夫士大夫笑談之餘而可錄者,錄之以備閒居之覽也。」其後序又云:「余之所錄,大抵以(李)肇為法,而小異於肇者,不書人之過惡。以謂職非史官,而掩惡揚善者,君子之志也。覽者詳之。」足見此書之大概。全書內容涉及北宋前期的人物事迹、職官制度和官場軼聞等,多係作者耳聞目睹。特別是其中記載了宋代著名文學家楊億、晏殊、林逋、石延年、梅堯臣等人的事跡,具有文學研究價值。今傳本有《歐陽文忠公全集》本、《稗海》、《學津討源》、《四庫全書》、《四部叢書》、《四庫備要》、《筆記小說大觀》、《宋人小說》等本。

歐陽修(1007-1072),宋吉州廬陵(今江西吉安)人。字永叔,號醉翁,晚年又號六一居士。幼貧而好學,曾以荻畫地練字。既長,得韓愈遺稿,立志為古文。天聖八年(1030)進士,景祐間為館閣校勘,作《朋黨論》,為范仲淹申辯,貶夷陵令。慶曆三年(1043),知諫院,擢知制誥,支持慶曆新政。新政失敗,復上疏反對罷范仲淹政事,出知滁、揚、潁等州十一年。召回後,遷翰林學士。嘉祐二年(1057)知貢舉,排抑險怪奇澀的「太學體」,文風為之一變。五年,任樞密副使,次年拜參知政事。英宗初,力主尊英宗生父濮王為「皇」,引起濮議之爭,頗受非議。神宗初,辭位出知亳、青、蔡三州,因反對熙寧新法,堅請致仕。生平喜獎掖後進,曾鞏、王安石、蘇洵父子等都受到他的稱譽。於文學、史學俱卓有成就。曾奉詔與宋祈等修《唐書》(《新唐書》),自撰《五代史記》(《新五代史》),集金石遺文為《集古錄》,另有《歐陽文忠公集》、《六一詞》等。(以上按《中國文學大辭典》,上海辭書出版社,2000年及《中國歷史大辭典·宋史卷》,上海辭書出版社,1984年)

是次錄本,正文兩卷據李偉國點校之《歸田錄》(中華書局,1981年)。該書是以據元刊《歐陽文忠公全集》本、夏敬觀校勘之涵芬樓本為底本,校點時先將夏氏校本與《四部叢書》影印元刻《文集》本及《說郛》本、《稗海》本等對勘,又檢核了《詩話總龜》、《職官分紀》、《皇宋事實類宛》(一稱《宋朝事實類宛》)及《玉壺清話》、《澠水燕談錄》等宋人著作所引之《歸田錄》條目。過錄時,復參考了儲玲玲整理本 (見於《全宋筆記》第一編第五冊,大象出版社,2003年),此本是以《四部叢書》影印元刻《文集》為底本,校以《四庫全書》本等。佚文則以儲玲玲所輯成果為依據。

2004年12月16日 ver.1.0

自序

  《歸田錄》者,朝廷之遺事,史官之所不記,與夫士大夫笑談之餘而可錄者,錄之以備閒居之覽也。有聞而誚余者曰:「何其迂哉!子之所學者,修仁義以為業,誦《六經》以為言,其自待者宜如何?而幸蒙人主之知,備位朝廷,與聞國論者,蓋八年於茲矣。既不能因時奮身,遇事發憤,有所建明,以為補益;又不能依阿取容,以徇世俗。使怨嫉謗怒,叢于一身,以受侮于羣小。當其驚風駭浪,卒然起於不測之淵,而蛟鱷黿鼉之怪,方駢首而闖伺,乃措身其間,以蹈必死之禍。賴天子仁聖,惻然哀憐,脫於垂涎之口而活之,以賜其餘生之命,曾不聞吐珠銜環,效虵雀之報。蓋方其壯也,猶無所為,今既老且病矣,是終負人主之恩,而徒久費大農之錢,為太倉之鼠也。為子計者,謂宜乞身於朝,退避榮寵[1],而優游田畝,盡其天年,猶足竊知止之賢名。而乃裴回俯仰,久之不決,此而不思,尚何歸田之錄乎!」余起而謝曰;「凡子之責我者皆是也,吾其歸哉,子姑待。」治平四年九月乙未廬陵歐陽修序。

卷一

太祖皇帝初幸相國寺,至佛像前燒香,問當拜與不拜,僧錄贊寧奏曰:「不拜。」問其何故,對曰:「見在佛不拜過去佛。」贊寧者,頗知書,有口辯,其語雖類俳優,然適會上意,故微笑而頷之,遂以為定制。至今行幸焚香,皆不拜也。議者以為得禮。

開寶寺塔在京師諸塔中最高,而制度甚精,都料匠預浩所造也。塔初成,望之不正而勢傾西北,人怪而問之。浩曰:「京地地平無山,而多西北風,吹之不百年,當正也。」其用心之精蓋如此。國朝以來木工,一人而已。至今木工皆以預都料為法。有《木經》三卷行於世。世傳浩惟一女,年十餘歲,每卧則交手於胸為結構狀,如此踰年,撰成《木經》三卷,今行於世者是也。

國朝之制,知制誥必先試而後命,有國以來百年,不試而命者纔三人:陳堯佐、楊億及脩忝與其一爾。

仁宗在東宮,魯肅簡公宗道為諭德,其居在宋門外,俗謂之浴堂巷,有酒肆在其側,號仁和,酒有名於京師,公往往易服一作「衣」微行,飲於其中。一日,真宗急召公,將有所問。使者及門而公不在,移時乃自仁和肆中飲歸。中使遽先入白,乃與公約曰:「上若怪公來遲,當託何事以對?幸先見教,冀不異同。」公曰:「但以實告。」中使曰:「然則當得罪。」公曰:「飲酒人之常情,欺君臣子之大罪一作「罪大」也。」中使嗟歎而去。真宗果問,使者具如公對。真宗問曰一作「公」:「何故私入酒家?」公謝曰:「臣家貧無器皿,酒肆百物具一作「俱」備,賓至如歸,適有鄉里親客自遠來,遂與之飲。然臣既易服,市人亦無識臣者。」真宗笑曰:「卿為宮臣,恐為御史所彈。」然自此奇公,以為忠實可大用。晚年每為章獻明肅太后言羣臣可大用者數人,公其一也。其後章獻皆用之。

太宗時親試進士,每以先進卷子者賜第一人及第。孫何與李庶幾同在科場,皆有時名,庶幾文思敏速,何尤苦思遲[2]。會言事者上言:「舉子輕薄,為文不求義理,惟以敏速相誇。」因言:「庶幾與舉子於餅肆中作賦,以一餅熟成一韻者為勝。」太宗聞之大怒,是歲殿試,庶幾最先進卷了,遽叱出之。由是何為第一[3]。

故參知政事丁公度、晁公宗慤往時同在館中,喜相諧謔。晁因遷職,以啟謝丁,時丁方為羣牧判官,乃戲晁曰:「啟事更不奉答,當以糞墼一車為報。」晁答曰:「得墼勝於得啟。」聞者以為善對。

石資政中立好諧謔,士大夫能道其語者甚多。嘗因入朝,遇荊王迎授,東華門不得入,遂自左掖門入。有一朝士,好事語言,問石云:「何為自左去聲掖門入?」石方趂班,且走且答曰:「秪為大音柂王迎授。」聞者無不大笑。楊大年方與客棋,石自外至,坐於一隅。大年因誦賈誼《鵬賦》以戲之,云:「止於坐隅,貌甚閑暇。」石遽答曰:「口不能言,請對以臆。」

故老能言五代時事者云:馮相道、和相凝同在中書,一日,和問馮曰:「公靴新買,其直幾何?」馮舉左足示和曰:「九百。」和性褊急,遽回顧小吏云:「吾靴何得用一千八百?」因詬責久之。馮徐舉其右足曰:「此亦九百。」於是烘堂大笑。時謂宰相如此,何以鎮服百僚。

錢副樞若水嘗遇異人傳相法,其事甚怪,錢公後傳楊大年,故世稱此二人有知人之鑒。仲簡,揚州人也,少習明經,以貧傭書大年門下。大年一見奇之,曰:「子當進士及第,官至清顯。」乃教以詩賦。簡天禧中舉進士第一甲及第,官至正郎、天章閣待制以卒。謝希深為奉禮郎,大年尤喜其文,每見則欣然延接,既去則歎息不已。鄭天休在公門下,見其如此,怪而問之。大年曰:「此子官亦清要,但年不及中壽爾。」希深官至兵部員外郎、知制誥,卒年四十六,皆如其言。希深初以奉禮郎鎖廳應進士舉,以啟事謁見大年,有云:「曳鈴其空,上念無君子者;解組不顧,公其如蒼生何!」大年自書此四句於扇,曰:「此文中虎也。」由是知名。

太祖時,郭進為西山巡檢,有告其陰通河東劉繼元,將有異志者。太祖大怒,以其誣害忠臣,命縛其人予進,使自處置。進得而不殺,謂曰:「爾能為我取繼元一城一寨,不止贖爾死,當請賞爾一官。」歲餘,其人誘其一城來降。進具其事送之於朝,請賞以官。太祖曰:「爾誣害我忠良,此纔可贖死爾,賞不可得也!」命以其人還進,進復請曰:「使臣失信,則不能用人矣。」太祖於是賞以一官。君臣之間蓋如此。

魯肅簡公立朝剛正,嫉惡少容,小人惡之,私目為「魚頭」。當章獻垂簾時,屢有補益,讜言正論,士大夫多能道之。公既卒[4],太常謚曰「剛簡」,議者不知為美謚,以為因謚譏之,竟改曰「肅簡」。公與張文節公知白當垂簾之際,同在中書,二公皆以清節直道為一時名臣,而魯尤簡易,若曰「剛簡」,尤得其實也。

宋尚書祁為布衣時,未為人知。孫宣公奭一見奇之,遂為知己。後宋舉進士,驟有時名,故世稱宣公知人。公嘗語其一無此字門下客曰:「近世謚用兩字,而文臣必謚為文,皆非古也。吾死得謚曰『宣』若『戴』足矣。」及公之卒,宋方為禮官,遂謚曰「宣」,成其志也。

嘉祐二年,樞密使田公況罷為尚書右丞、觀文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。罷樞密使當降麻,而止以制除。蓋往時高若訥罷樞密使,所除官職正與田公同,亦不降麻,遂以為故事[5]。真宗時,丁晉公謂自平江軍節度使除兵部尚書、參知政事,節度使當降麻,而朝議惜之,遂止以制除。近者陳相執中罷使相除僕射,乃降麻,龐籍罷節度使除觀文殿大學士,又不降麻。蓋無定制也。

寶元、康定之間,余自貶所還,過京師,見王君貺初作舍人,自契丹使歸。余時在坐,見都知、押班、殿前馬步軍聯騎立門外,呈榜子稱「不敢求見」,舍人遣人謝之而去。至一無此字慶曆三年,余作舍人,此禮已廢。然三衙管軍臣僚於道路相逢,望見舍人,呵引者即斂馬駐立,前呵者傳聲「太尉立馬」,急遣人謝之,比舍人馬過,然後敢行。後予官於外十年而還,遂入翰林為學士,見三衙呵引甚雄,不復如當時,與學士相逢,分道而過,更無斂避之禮,蓋兩制漸輕而三衙漸重[6]。舊制:侍衛親軍與殿前分為兩司。自侍衛司不置馬步軍都指揮使,止置馬軍指揮使、步軍指揮使一止作「馬步軍指揮使」以來,侍衛一司自分為二,故與殿前司列為三衙也。五代軍制已無典法,而今又非其舊制者多矣。

國家開寶中所鑄錢,文曰「宋通元寶」,至寶元中,則曰「皇宋通寶」,近世錢文皆著年號,惟此二錢不然者,以年號有「寶」字,文不可重故也。

太祖建隆六年[7],將議改元,語宰相勿用前世舊號,於是改元乾德。其後,因於禁中見內人鏡背有「乾德」之號,以問學士陶穀,穀曰[8]:「此偽蜀時年號也。」因問內人,乃是故蜀王時人。太祖由是益重儒士,而歎宰相一有「之」字寡聞也[9]。

仁宗即位,改元天聖,時章獻明肅太后臨朝稱制,議者謂撰號者取「天」字,於文為「二人」,以為二人聖者,悅太后爾。至九年,改元明道,又以為「明」字於文「日月並」也,與「二人」旨同。無何,以犯契丹諱,明年遽一作「遂」改曰景祐,是時連歲天下大旱,改元詔意冀以迎和氣也。五年,因郊,又改元曰寶元。自景祐初,羣臣慕唐玄宗以開元加尊號,遂請加景祐於尊號之上,至寶元亦然。是歲趙元昊以河西叛,改姓元氏,朝廷惡之,遽改元曰康定,而不復加於尊號。而好事者又曰「康定乃謚爾」。明年又改曰慶曆。至九年,大旱,河北尤甚,民死者十八、九,於是又改元曰皇祐,猶景祐也。六年,日蝕四月朔,以謂正陽之月,自古所忌,又改元曰至和。三年,仁宗不豫,久之康復,又改元曰嘉祐。自天聖至此,凡年號九[10],皆有謂也。

寇忠愍公準之貶也,初以列卿知安州,既而又貶衡州副使,又貶道州別駕,遂貶雷州司戶。時丁晉公與馮相拯在中書,丁當秉筆,初欲貶崖州,而丁忽自疑,語馮曰:「崖州再涉鯨波,如何?」馮唯唯而已。丁乃徐擬雷州。及丁之貶也,馮遂擬崖州。當時好事者相語曰:「若見雷州寇司戶,人生何處不相逢?」比丁之南也,寇復移道州,寇聞丁當來,遣人以蒸羊逆於一作「迎於」境上,而收其僮僕,杜門不放出,聞者多以一作「公」為得體。

楊文公億以文章擅天下,然性特剛勁寡合。有惡之者,以事譖之。大年在學士院,忽夜召見於一小閣,深在禁中。既見賜茶,從容顧問,久之,出文藁數篋,以示大年云:「卿識朕書蹟乎?皆朕自起草,未嘗命臣下代作也。」大年惶恐不知所對,頓首再拜而出。乃知必為人所譖矣。由是佯狂,奔於陽翟。真宗好文,初待大年眷顧無比,晚年恩禮漸衰,亦由此也。

王文正公曾為人方正持重,在中書最為賢相。嘗謂:「大臣執政,不當收恩避怨。」公嘗語尹師魯曰:「恩欲歸己,怨使誰當!」聞者歎服,以為名言。

李文靖公沆為相沈正厚重,有大臣體。嘗曰:「吾為相無他能,唯不改朝廷法制,用此以報國。」士大夫初聞此言,以謂不切於事。及其後,當國者或不思事體,或收恩取譽,屢更祖宗舊制,遂至官兵冗濫,不可勝紀,而用度無節,財用一作「力」匱乏,公私困弊。推迹其事,皆因執政不能遵守舊規,妄有更改一作「改更」所致。至此始知公言簡而得其要,由是服其識慮之精。

陶尚書穀為學士,嘗晚召對,太祖御便殿,陶至,望見上,將前而復却者數四,左右催宣甚急,穀終彷徨不進,太祖笑曰:「此措大索事分!」顧左右取袍帶來,上已束帶,穀遽趨入。

薛簡肅公知開封府,時明參政鎬為府曹官,簡肅待之甚厚,直以公輔期之。其後公守秦、益,常辟以自隨,優禮特異。有問於公「何以知其必貴」者,公曰:「其為人端肅,其言簡而理盡。凡人簡重則尊嚴,此貴臣相也。」其後果至參知政事以卒。時皆服公知人。

臘茶出一作「盛」於劍、建[11],草茶盛於兩浙,兩浙之品,日注為第一[12]。自景祐已後,洪州雙井白芽漸盛,近歲製作尤精,囊以紅紗,不過一二兩,以常茶十數斤養之,用辟暑濕之氣,其品遠出日注上,遂為草茶第一。

仁宗退朝,常命侍臣講讀於邇英閣。賈侍中昌朝時為侍講,講《春秋左氏傳》,每至諸侯淫亂事,則畧而不說。上問其故,賈以實對。上曰:「《六經》載此,所以為後王鑒一作「監」戒,何必諱?」

丁晉公自保信軍節度使、知江寧府召為參知政事。中書以丁節度使,召學士草麻,時盛文肅為學士,以為參知政事合用舍人草制,遂以制除。丁甚恨之。

寇忠愍之貶,所素厚者九二字一作「之」人,自盛文肅以下皆坐斥逐,而楊大年與寇公尤善,丁晉公憐其才,曲保全之。議者謂丁所貶朝士甚多,獨於大年能全之,大臣愛才一節可稱也。

太祖時,以李漢超為關南巡檢使捍北虜,與兵三千而已,然其齊州賦稅最多,乃以為齊州防禦使,悉與一州之賦,俾之養士。而漢超武人,所為多不法。久之,關南百姓詣闕訟漢超貸民錢不還及掠其女以為妾。太祖召百姓入見便殿,賜以酒食慰勞之,徐問曰:「自漢超在關南,契丹入寇者幾?」百姓二字一作「對」曰:「無也。」太祖曰:「往時契丹入寇,邊將不能禦,河北之民,歲遭劫虜,汝於此時能保全其貲財婦女乎?今漢超所取,孰與契丹之多?」又問訟女者曰:「汝家幾女,所嫁何人?」百姓具以對。太祖曰:「然則所嫁皆村夫也。若漢超者,吾之貴臣也,以愛汝女則取之,得之必不使失所,與其嫁村夫,孰若處漢超家富貴!」於是百姓皆感悅而去。太祖使人語漢超曰:「汝須錢,何不告我,而取於民乎!」乃賜以銀數百兩,曰:「汝自還之,使其感汝也。」漢超感泣,誓以死報。

仁宗萬機之暇,無所翫好,惟親翰墨,而飛白尤為神妙。凡飛白以點畫象物形,而點最難工。至和中,有書待詔李唐卿撰飛白三百點以進,自謂窮盡物象,上亦頗佳之,乃特為「清淨」二字以賜之,其六點尤為奇絕,又出三百點外。

仁宗聖性恭儉。至和二年春,不豫,兩府大臣日至寢閣問聖體,見上器服簡質,用素漆唾壺盂子,素甆盞進藥,御榻上衾褥皆黃絁,色已故暗,宮人遽取新衾覆其上,亦黃絁也。然外人無知者,惟兩府侍疾,因一作「因侍疾」見之爾。

陳康肅公堯咨善射,當世無雙,公亦以此自矜。嘗射於家圃,有賣油翁釋擔而立,睨之久而不去。見其發矢十中八、九,但微頷之。康肅問曰:「汝亦知射乎?吾射不亦精乎?」翁曰:「無他,但手熟爾。」康肅忿然曰:「爾安敢輕吾射!」翁曰:「以我酌油知之。」乃取一葫蘆置於地,以錢覆其口,徐以杓酌油瀝之,自錢孔入而一作「而入」錢不濕,因曰:「我亦無他,惟手熟爾。」康肅笑而遣之。此與莊生所謂「解牛」「斵輪」者何異。

至和初,陳恭公罷相,而並用文、富二公彥博、弼。正衙宣麻之際,上遣小黃門一有「三輩」二字密於百官班中聽其論議,而二公久有人望,一旦復用,朝士往往相賀。黃門具奏,上大悅。余時為學士,後數日,奏事垂拱殿,上問:「新除彥博等,外議如何?」余以朝士相賀為對。上曰:「自古二字一作「古者」人君用人,或以夢卜,苟不知人,當從人望,夢卜豈足憑耶!」故余作《文公批答》云:「永惟商周之所記,至以夢卜而求賢,孰若用搢紳之公言,從中外之人望」者,具述上語也。

王元之在翰林,嘗草夏州李繼遷制,繼遷送潤筆物數倍於常,然用啟頭書送,一作「遂」拒而不納。蓋惜事體也。近時舍人院草制,有送潤筆物稍後時者,必遣院子詣門催索,而當送者往往不送。相承既久,今索者、送者皆恬然不以為怪也。

內中舊有玉石三清真像,初在真遊殿。既而大內火,遂遷於玉清昭應宮。已而玉清又大火,又遷於洞真。洞真又火,又遷於上清。上清又火,皆焚蕩無孑遺,遂一有「又」字遷於景靈。而宮司道官相與惶恐,上言:「真像所至輙火,景靈必不免,願遷二字一作「乞移」他所。」遂遷於集禧宮迎祥池水心殿。而都人謂之「行火真君」也。

丁文簡公度罷參知政事,為紫宸殿學士,即文明殿學士也。文明本有大學士,為宰相兼職,又有學士,為諸學士之首。後以「文明」者,真宗謚號也,遂更曰紫宸。近世學士,皆以殿名為官稱,如端明、資政是也。丁既受命,遂稱曰丁紫宸。議者又謂紫宸之號非人臣之所宜稱,遽更曰觀文。觀文是隋煬帝殿名,理宜避之,蓋當時不知。然則朝廷之事一作「士」,不可以不學也。

王冀公欽若罷參知政事,而真宗眷遇之意未衰,特置資政殿學士以寵之。時寇萊公在中書,定其班位依雜學士,在翰林學士下。冀公因訴于上曰:「臣自學士拜參知政事,今無罪而罷,班反在下,是貶也。」真宗為特加一作「置」大學士,班在翰林學士上。其寵遇如此。

景祐中,有郎官皮仲容者,偶出街衢,為一輕浮子所戲,遽前賀云:「聞君有臺憲之命。」仲容立馬媿謝,久之,徐問其何以知之。對曰:「今新制臺官,必用稀姓者,故以君姓知之爾。」蓋是時三院御史乃仲簡、論程、掌禹錫也。聞者傳以為笑。

太宗時,宋白、賈黃中、李至、呂蒙正、蘇易簡五人同時拜翰林學士,承旨扈蒙贈之以詩云:「五鳳齊飛入翰林。」其後呂蒙正為一作「至」宰相,賈黃中、李至、蘇易簡皆至參知政事,宋白官至尚書,老於承旨,皆為名臣。

御史臺故事:三院御史言事,必先白中丞。自一有「中山」二字劉子儀為中丞,始牓臺中:「今後御史有所言,不須先白中丞雜端[13]。」至今如此。

丁晉公之南遷也,行過潭州,自作《齋僧疏》一有「文」字云:「補仲山之衮,雖曲盡於巧心;和傅說之羹,實難調於眾口。」其少以文稱,晚年詩筆尤精,在海南篇詠尤多,如「草解忘憂憂底事,花名含笑笑何人」一有「之句」二字,尤為人所傳誦。

張僕射齊賢體質豐大,飲食過人,尤嗜肥豬肉,每食數斤。天壽院風藥黑神丸,常人所服不過一彈丸,公常以五七兩為一大劑,夾以胡餅而頓食之。淳化中,罷相知安州,安陸山郡,未嘗識達官,見公飲啗不類常人,舉郡驚駭。嘗與賓客會食,廚吏置一金漆大桶於廳側,窺一作「竊」視公所食,如其物投桶中,至暮,酒漿浸漬,漲溢滿桶,郡人嗟愣,以謂享富貴者,必有異於人也。然而晏元獻公清瘦如削,其飲食甚微,每析半餅,以筯卷之,抽去其筯,內捻頭一莖而食一有「之」字。此亦異於常一無此字人也。

宋宣獻公綬、夏英公竦同試童行誦經。有一行者,誦《法華經》不過,問其「習業幾年矣」,曰:「十年也。」二公笑且閔之,因各取《法華經》一部誦之,宋公十一作「五」日,夏公七日,不復遺一字。人性之相遠一有「也」字如此。

樞密曹侍中利用,澶淵之役以殿直使於契丹,議定盟好,由是進用。當莊獻明肅太后時,以勳舊自處,權傾中外,雖太后亦嚴憚之,但呼侍中而不名。凡內降恩澤,皆執不行。然以其所執既多,故有三執而又降出者一無此字,則不得已而行之。久之為小人一有「之」字所測,凡有求而三降不行者,必又請之。太后曰:「侍中已不行矣。」請者徐啟曰:「臣已告得侍中宅嬭婆或其親信為言之,許矣。」於是又降出。曹莫知其然也,但以三執不能已[14],僶俛行之。於是太后大怒,自此切齒,遂及曹芮之禍。乃知大臣功高而權盛,禍患之來,非智慮所能防也。

曹侍中在樞府,務革僥倖,而中官尤被裁抑。羅崇勳時為供奉官,監後苑作,歲滿敍勞,過求恩賞,內中唐突不已[15]。莊獻太后怒之,簾前諭曹,使召而戒勵。曹歸院坐廳事,召崇勳立庭中,去其巾帶,困辱久之,乃取狀以聞,崇勳不勝其恥。其後曹芮事作,鎮州急奏,言芮反狀,仁宗、太后大驚,崇勳適在側,因自請行。既受命,喜見顏色,晝夜疾馳,鍛成其獄[16]。芮既被誅,曹初貶隨州,再貶房州,行至襄陽渡北津,監送內臣楊懷敏指江水謂曹曰:「侍中,好一江水。」蓋欲其自投也,再三言之,曹不諭。至襄陽驛,遂逼其自縊。

宋鄭公庠初名郊,字伯庠,與其弟祁自布衣時名動天下,號為「二宋」。其為知制誥,仁宗驟加獎眷,便欲大用。有忌其先進者譖之,謂其「姓符國號,名應郊天」。又曰:「郊者交也[17]。交者,替代之名也;『宋交』,其言不詳。」仁宗遽命改之,公怏怏不獲已,乃改為庠,字公序。公後更踐二府二十餘年,以司空致仕,兼享福壽而一作「以」終。而譖者竟不見用以卒,可以為小人之戒也。

曹武惠王彬,國朝名將,勳業之盛,無與為比。嘗曰:「自吾為將,殺人多矣,然未嘗以私喜怒輒戮一人。」其所居堂室弊壞,子弟請加脩葺,公曰:「時方大冬,牆壁瓦石之間,百蟲所蟄,不可傷其生。」其仁心愛物蓋如此。既平江南回,詣閤門入見,牓子稱「奉勑江南勾當公事回」。其謙恭不伐又如此。

真宗好文,雖以文辭取士,然必視其器識[18]。每御崇政賜進士及第,必召其高第三、四人並列於庭[19],更察其形神磊落者,始賜第一人及第。或取其所試文辭有理趣者,徐奭《鑄鼎象物賦》云:「足惟下正,詎聞公餗之欹傾;鉉乃上居,實取王臣之威重。」遂以為第一。蔡齊《置器賦》云:「安天下於覆盂,其功可大。」遂以為第一人。

錢思公生長富貴,而性儉約,閨門用度,為法甚謹。子弟輩非時不能輒取一錢。公有一珊瑚筆格,平生尤所珍惜,常置之几案。子弟有欲錢者,輙竊而藏之,公即悵然自失,乃牓于家庭,以錢十千贖一作「購」之。居一二日,子弟佯為求得以獻,公欣然以十千賜之。他日有欲錢者,又竊去。一歲中率五七如此,公終不悟也。余官西都,在公幕親見之,每與同僚歎公之純德也。

國朝雅樂,即用王朴所製周樂。太祖時,和峴以為聲高,遂下其一律。然至今言樂者,猶以為高,云:「今黃鍾乃古夾鍾也。」景祐中,李照作新二字一作「所作」樂,又下其聲。太常歌工以其一作「為」太濁,歌不成聲,當鑄鍾時,乃私賂鑄匠,使減其銅齊,而聲稍清,歌乃叶而成聲,而照竟不知。以此知審音作樂之難也。照每謂人曰:「聲高則急促,下則舒緩,吾樂之作,久而可使人心感之皆舒和,而人物之生亦當豐大。」王侍讀洙身尤短小,常戲之曰:「君樂之成,能使我長一有「大」字乎?」聞者以為笑,而樂成竟不用。

鄧州花蠟燭名著天下,雖京師不能造,相傳云一作「亦」是寇萊公燭法。公嘗知鄧州,而自少年富貴,不點油燈,尤好夜宴劇飲,雖寢室亦燃燭達旦。每罷官去,後人至官舍,見廁溷間燭淚在地,往往成堆。杜祁公為人清儉,在官未嘗燃官燭,油燈一炷,熒然欲滅,與客相對,清談而已。二公皆為名臣,而奢儉不同如此,然祁公壽考終吉,萊公晚有南遷之禍,遂歿不返,雖其不幸,亦可以為戒也。

故事:學士在內中,院吏朱衣雙引。太祖朝李昉為學士,太宗在南衙,朱衣一人前引而已,昉一有「因」字亦去其一人,至今如此。

往時學士入剳子不著姓,但云「學士臣某」。先朝盛度、丁度並為學士,遂著姓以別之,其後遂皆著姓。

晏元獻公以文章名譽,少年居富貴,性豪俊,所至延賓客[20],一時名士多出其門。罷樞密副使為南京留守,時年三十八。幕下王琪、張亢最為上客。亢體肥大,琪目為牛;琪瘦骨立,亢目為猴。二人以此自相譏誚。琪嘗嘲亢曰:「張亢觸牆成八字」,亢應聲曰:「王琪望月叫三聲。」一坐為之大笑。

楊文公嘗戒其門人,為文宜避俗語。既而公因作表云:「伏惟陛下德邁九皇。」門人鄭戩遽請於公曰:「未審何時得賣生菜?」於是公為之大笑而易之。

夏英公竦父官於河北,景德中,契丹犯河北,遂歿于陣。後公為舍人,丁母憂起復,奉使契丹,公辭不行,其表云:「父歿王事,身丁母憂。義不戴天,難下穹廬之拜;禮當枕塊,忍聞夷樂之聲[21]。」當時以為一作「謂」四六偶對,最為精絕。

孫何、孫僅俱以能文馳名一時。僅為陝西轉運使,作《驪山詩》二篇,其後篇有云:「秦帝墓成陳勝起,明皇宮就祿山來。」時方建玉清昭應宮,有惡僅者欲中傷之,因錄其詩以進。真宗讀前篇云「朱衣吏引上驪山」,遽曰:「僅,小器也,此何足誇!」遂棄不讀,而陳勝、祿山之語,卒得不一作「不得」聞,人以為幸也。

楊大年每欲一作「遇」作文,則與門人賓客飲博、投壺、奕棋,二字一作「乃至」語笑諠譁,而不妨構思。以小方紙細書,揮翰如飛,文不加點。每盈一幅,則命門人傳錄,門人疲於應命,頃刻之際,成數千言,真一代之文豪也。

楊大年為學士時,草《答契丹書》云:「隣壞交歡。」進草既入,真宗自注其側云:「朽壤、鼠壤、糞壤。」大年遽改為「隣境」。明旦,引唐故事:學士作文書有所改,為不稱職,當罷,因亟求解職。真宗語宰相曰:「楊億不通商量,真有氣性一作「性氣」。」

太常所用王朴樂,編鍾皆不圓而側垂。自李照、胡瑗之徒,皆以為非。及照作新樂,將鑄編鍾,給銅一有「於」字鑄瀉務,得古編鍾一枚,工人不敢銷毀,遂藏於太常。鍾不知何代所作,其銘曰一作「云」:「粵朕皇祖寶龢鍾,粵斯萬年,子子孫孫永寶用。」叩其聲,與王朴夷則清聲合,而其形不圓一有「而」字側垂,正與朴鍾同,然後知朴博古好學,不為無據也。其後胡瑗改鑄編鍾,遂圓其形而下垂,叩之揜鬱而不揚,其鎛鍾又長甬而震掉,其聲不和。著作佐郎劉羲叟竊謂人曰:「此與周景王無射鍾無異,必有眩惑之疾。」未幾,仁宗得疾,人以羲叟之言驗矣。其樂亦尋廢一有「不用」二字。

自太宗崇獎儒學,驟擢高科至輔弼者多矣。蓋一作「自」太平興國二年至天聖八年二十三榜,由呂文穆公蒙正而下,大用二十七一作「五」人,而三人並登兩府,惟天聖五年一榜而已。是歲王文安公堯臣第一,今昭文相公韓僕射琦、西廳參政趙侍郎㮣第二、第三人也。予忝與二公同府,每見語此,以為科場盛事。自景祐元年已後,至今治平三年,三十餘年十二榜,五人已上未有一人登兩府者,亦可怪也。

[1] 「退避榮寵」,夏敬觀校(以下簡稱夏校):祠堂本有夾注:「一作遠引疾去,以深戒前日之禍」十三字。

[2] 「何尤苦思遲」,宋人(闕名)《分門古今類事》卷十八引《歸田錄》此條( 以下簡稱《古今類事》)此句下尚有「自謂必居其下」六字,或為此書編者所增益。」

[3] 「由是何為第一」,《古今類事》卷十八此句下尚有「此不謂之命乎」六字,或亦為此書編者所增益。

[4] 「公既卒」,夏校:自「小人惡之」以下三十三字,《言行錄》(朱熹《五朝名臣言行錄》卷五)作:「在政府七年,務裁抑僥倖,不以名器私人。及薨」十八字。

[5] 「遂以為故事」,宋江少虞《皇宋類苑》七十八卷本卷二十五引《歸田錄》此條(下以簡稱《類苑》)以此句以下之文為另一條。

[6] 「蓋兩制漸輕而三衙漸重」,以下《類苑》卷二十五另作一條。

[7] 「太祖建隆六年」,《古今類事》卷二引宋錢易《洞微志》及《歸田錄》此條作「建隆末」;又宋李攸《宋朝事實》卷二記此事作「建隆四年,始議改元」。案建隆無六年,疑「六」乃「末」或「四」之誤。

[8] 「以問學士陶穀穀曰」,夏校:以上四字祠堂本作「竇儀,儀曰」。今案此事劉攽《中山詩話》、李攸《宋朝事實》卷二及李燾《續資治通鑒長編》卷七均有記載,而各說不同。

[9] 「而歎宰相一有之字寡聞也」,夏校:以上三字祠堂本作「須用讀書人」五字。

[10] 「凡年號九」,《類苑》卷三十二作「凡年號九易」。

[11] 「臘茶出一作盛於劍建」,《類苑》卷六十作「臘茶出於福建」。

[12] 「日注」,上海師範學院藏明刻《稗海》本《歸田錄》朱筆改「注」為「鑄」,且有眉批校語云:「日鑄,紹興山名,其地產茶。」

[13] 「不須先白中丞雜端」,宋孫逢吉《職官分紀》卷十四 ( 以下簡稱《職官分紀》) 及宋祝穆、元富大用、祝淵《事文類聚》新集卷十八引《歸田錄》此條均無「雜端」二字。又夏校:雜端二字疑誤,案《宋史‧劉筠本傳》作「毋白丞雜」,知宋官制,中丞之次為知雜御使,故以丞雜並舉,此言中丞,則下「雜端」當為「知雜之誤」。今案:雜端二字無誤。唐宋重知雜事御使,謂之雜端,又曰端公,宋元豐改制以前之文獻中多有此語。

[14] 「但以三執不能已」,《說郛》本「執」下有「所」字。

[15] 「內中唐突不已」,《類苑》卷七十一「內中」作「入內」。

[16] 「鍛成其獄」,夏校:祠堂本「鍛」作「煉」。

[17] 「郊者交也」,「者」下夏校:宋本作音。今案《四部叢刊》影印元刊《歐陽文忠公集》 ( 以下簡稱元刊《文集》本 ) 、《稗海》本及《類苑》卷十均作「郊音交也」,長。

[18] 「然必視其器識」,「器」下夏校:《言行錄》(朱熹《五朝名臣言行錄》卷五) 有「形神」二字。

[19] 「必召其高第三四人並列於庭」,儲玲玲校(以下簡稱儲校):《永樂大典》卷一三一四○引「庭」字下作:「察其形神,始賜第一人,或取其文辭理趣超遠者。蔡齊《置器賦》云:『安天下於覆盂,其功可大。』徐奭《鑄鼎象物賦》云:『足惟下正,詎聞公餗之安傾;鉉乃上居,實取王臣之威重。』皆以為第一。先是,上一日夢殿前菜與堦齊,既唱名,聞蔡齊,乃名召見,久之曰:『得其人矣。』遂以為狀元。其著於辭,形於夢,見於形如此,非偶然也。」

[20] 「所至延賓客」,《類苑》卷六十三及《事文類聚》別集卷二十均無「至」字。

[21] 「思聞夷樂之聲」,《類苑》卷四十及宋王正德《余師錄》卷四引《歸田錄》此條「夷樂之聲」作「禁靺之音」;宋費袞《梁溪漫志》卷六引《歸田錄》此條作「靺鞨之音」。宋王銍《王公四六話》上:「夏英公《辭奉使表》略云:……義不戴天,難下單于之拜;哀深陟岵,忍聞禁之音……後永叔作《歸田錄》改云:義不戴天,難下穹廬之拜;情深陟岵,忍聞夷樂之聲。」各書所引均異。